浅谈《史通》在文献学发展史上的开创性价值

2022-05-04 19:00:02 | 浏览次数:

[摘要]《史通》是中国及世界首部系统性的史学理论专著。它不仅在我国史学史上具有开创性意义,而且对我国古代文献学的发展也具有积极的贡献。该文重点探讨《史通》在“六经皆史”方面的开创性意义,以及其在文献目录分类、史注分类及文献考证辨伪方面所取得的突出成就。

[关键词]文献;《史通》;分类;注释;目录;考证

1创正史杂史之分,开以史研经治学之道

《史通》将先秦经、传,唐以前的纪传史和编年史,以及唐代官修诸史统称为“正史”;而将偏记、小录、逸事、琐言、郡书、家史、别传、杂记、地理书、都邑簿等归类为“杂史”。《史通》“站在中华大文化的高度,首次提出了‘六经皆史’的观点,开经史一体之先河,对当时及今后史风的进步影响甚巨” [1]。《史通•载言》指出:“古者言为《尚书》,事为《春秋》,左右二史,分尸其职。” [2] 而“《左传》家者,其先出于左丘明。孔子既著《春秋》,而丘明受经作传。盖传者,转也,转受经旨,以授后人”(《六家》)[2],从中可以看出《尚书》重在记言,《春秋》重在记事,而《左传》乃专门为注释《春秋》而作。《史通》还认为《尚书》《春秋》《左传》以及《易》《诗》《礼》等皆可入史,都属于史书的范畴。提出:“上古之书,有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其次有《春秋》、《尚书》、梼杌、志、乘。自汉已下,其流渐繁,大抵史名多以书、记、纪、略为主。”[2]总体来看,《尚书》《春秋》《左传》等记言记事的典籍,属史无疑。《诗经》大部为国事而作(《国风》是歌咏各国之事,《颂》《雅》是讽咏王室之作)。《礼经》主要记载古代典章制度,在后世本是史之一部。《乐经》虽然失佚,但可知是记载乐谱和制度的典籍,也含史的性状。《易经》一书,看似与史无关,但诚如司马迁所言“《易》本隐之以显,《春秋》推见以至隐”,意思是《春秋》是显明之史,而《易经》则蕴含史之精华。

2明晰例溯源之法,拓经史目录分类之学

历史典籍十分浩繁,如何对其进行科学分类并充分发挥其作用,是一项复杂的基础性工程。《史通》在对经史书籍梳理研究的基础上,进行了成功的诠释和分类,对文献学的发展做出了开创性贡献。

2.1 明确史部划分

《史通》将古代史学分叙六家,即尚书家、春秋家、左传家、国语家、史记家、汉书家;总归二体,即纪传体和编年体。这样的分类,系统、科学、周延,成为后世史书编撰的基本体例。《史通》“开创了历史文献的‘二分法’” [1],它既重视正史的研究,提出“历观自古,史之所载也,《尚书》记周事,终秦穆,《春秋》述鲁文,止哀公,《纪年》不逮于魏亡,《史记》唯论于汉始”,“言皆精炼,事甚该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自尔迄今,无改斯道”[2],又肯定了偏记、小录、逸事、琐言、郡书、家史、别传、杂记、地理书、都邑簿等所谓的杂史的地位,提出“故学者有博闻旧事,多识其物,若不窥别录,不讨异书,专治周、孔之章句,直守迁、固之纪传,亦何能自致于此乎”[2]。《史通》的“二分法”虽有局限,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能够越过“正统史观”的雷池,非常难能可贵。特别是,《史通》在编年目录上有开创之功,为后世史书所沿袭。

2.2 聚焦史注之别

古代治学治史,注释学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其与经史子集相辅相成、珠联璧合,共同推动了古文献学的发展。《史通》在史注方面的研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训诂。训诂之学,简单说就是解释之学,就是用浅近的时代语言或丰富的材料解决史书的疑难[3]。《史通》十分推崇这样的史注,提出:“昔《诗》《书》即成,而毛、郑立传。传之时义,以训诂为主,既而史传小书,人物杂记,若挚虞之《三辅决录》,陈寿之《季汉辅臣》,周处之《阳羡风土》,常璩之《华阳士女》,文言美辞列于章句,委曲叙事存于细书。此之注释,异夫儒士者矣。”[2]《史通》对六家及有关偏记小说,在形训、声训、义训等方面都进行了广泛深入的研究,在当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二是补阙。就是对一些原文简略的史书在史料上进行补充。三是自注。就是史书作者,对自己撰写的史书,在内容上或形式上进行注释。《史通》对史注的分类是正确的,对后世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但由于历史条件和自身识见的问题,它对补阙和自注持消极否定的态度[3],提出:“榷其得失,求其利害,少期集注《国志》,以广承祚所遗,而喜聚异同,不加刊定,恣其击难,坐长烦芜。观其书成表献,自此蜜蜂兼采,但甘苦不分,难以味同萍实者矣。陆澄所注班史,多引司马迁之书,若此缺一言,彼增半句,皆采摘成注,标为异说,有昏耳目,难为披览。窃惟范晔之删《后汉》也,简而且周,疏而不漏,盖云备矣。” [2]这种观点是不足取的,各种史注各具特色,各有优势,都是对史籍的有益补充和阐述,关键问题在于质量的高低。因此,对《史通》的观点,后世治学,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2.3 深入追本溯源

《史通》在对历史文献的梳理研究中,特别注重追踪考核每部文献的来源、体例,注重搜集材料,多方印证,并据此对文献的撰写、注释、修改、演变等过程进行认真的考证和细致的描述,对后人研究史学、了解史实有非常大的帮助。特别是对于秦末汉初的一些史籍,由于秦始皇焚书坑儒,后世很多古书都是世人口授或根据私家藏书整理而来,谬误较多,《史通》对此类文献的考证,尤其谨慎、严谨。指出:“属秦为不道,坑儒禁学,孔子之末孙曰忠,壁藏其书。汉室龙兴,旁求儒雅,闻故秦博士伏胜能传其业,……时伏生年且百岁,言不可晓,口授其书,才二十九篇。……宣帝时,复有河内女子,得《泰誓》一篇献之,与伏生所诵合三十篇,行之于世。其篇所载年月,不与序相符会,又与《左传》《国语》《孟子》所引《泰誓》不同,故汉、魏诸儒,咸疑其谬。”[2]再如对于《春秋》的考证,更是十分周详,“当周室微弱,诸侯力争,孔子应聘不遇,自卫而归。乃与鲁君子左丘明观书于太史氏,因鲁史记而作《春秋》。……经成以授弟子,弟子退而异言。丘明恐失其真,故论本事而为传,明夫子不以空言说经也。《春秋》所贬当世君臣,其事实皆形于传,故隐其书而不宣,所以免时难也”[2]。此外,《史通》还先后对《史记》《汉书》《三国志》以及东西晋、十六国等浩繁的文献都进行了认真的考证、溯源,对于后人治史,具有很强的启发作用。特别是《史通》还详细记载了许多后世失传、遗失的文献资料,如十六国史等内容,对弥补后世历史研究空白提供了十分宝贵的文献资料[4]。

3着辨疑去伪之力,求还原历史事实之真

历史是由人来书写的,受编著者品行、学识、地位等限制,文献的真实性受到很大限制,难以避免一些隐晦之事、虚妄之词,很多有价值的信息淹没在史籍的背后。对此,《史通》把对历史文献的考证辨伪作为一项核心任务,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研究。

3.1 文献存伪的突出表现

《史通》提到,有的因身份地位的不同,会导致史籍失真,“肇有人伦,是称家国。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亲疏既辨,等差有别。盖‘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论语》之顺也;略外别内,掩恶扬善,《春秋》之义也”[2];有的由于内心偏私,会故意歪曲历史,“亦有事每凭虚,词多乌有:或假人之美,藉为私惠;或诬人之恶,持报己仇”[2];有的品藻失守,不敢秉笔直书,致使黑白颠倒,“杨王孙裸葬悖礼,狂狷之徒,考其一生,更无他事,而与朱云同列,冠之传首,不其秽欤?”[2];有的道听途说,产生谬误,“若乃旁求别录,侧窥杂传,诸如此谬,其累实多。案刘向《列女传》载鲁之秋胡妻者,寻其始末,了无才行可称,直以怨怼厥夫,投川而死。轻生同于古冶,殉节异于曹娥,此乃凶险之顽人,强梁之悍妇,辄与贞烈为伍,有乖其实者焉”[2]。 另外,由于语言、风俗、地域的不同,致使一些历史事件也容易在描述和流传中失真失实。 “而彦鸾修伪国诸史,收、弘撰《魏》、《周》二书,必讳彼夷音,变成华语,……而于其间,则有妄益文彩,虚加风物,……遂使且渠、乞伏,儒雅比于元封,拓跋、宇文,德音同于正始。华而失实,过莫大焉”[2]。

3.2 文献存伪的主要原因

历史文献存伪,有多方面的原因,比如历史条件的限制,社会环境的影响,语言风俗的差异,资料来源的问题,编著者身份、地位、品行、学识的限制等等。但通过对具体问题、具体原因的分析,我们发现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客观原因,主要是由于外在因素的影响,致使不能真实完整地再现历史,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二是主观原因,是编著者个人出于各种不足为人道的原因,故意歪曲历史,掩盖事实。“广陈虚事,多构伪辞。非其识不周而才不足,盖以世人多可欺故也。” [2]对此,《史通》是大加挞伐,“夫故立异端,喜造奇说何其鄙哉”[2]!为了避免客观外在等原因造成的史籍存伪,《史通》强调要科学审慎、细致严谨、多方求证,“况史传为文,渊浩广博,学者苟不能探赜索隐,致远钩深,乌足以辩其利害,明其善恶”[2]。而对于内在的原因,则强调要增加学识、提升品德、讲究操守,“必寻其本源务累清言。则阅之心目,视听告劳”[2]。核心就是要求做到坚持原则、尊重事实、客观公正、秉笔直书,不为外在干扰所惧,不为内在私心所扰。

3.3 文献辩伪的基本方法

《史通》提出了文献中存在的重要问题,分析了造成文献存伪的原因,还提出了正确进行辩伪的方法。一是实事求是。《史通》一个基本的理念,就是要坚持物理,尊重事实。强调要运用天地之理来判断,根据古今事实来比较。“盖语曰:‘知古而不知今,谓之陆沈。’又曰:‘一物不知,君子所耻。’是则时无远近,事无巨细,必藉多闻,以成博识。” [2]对此,有例为证,比如“难曰:夫人既从物故,然后加以易名。田常见存,而遽呼以谥,此之不实,明然可知”,“难曰:古今谓方牧二千石者,以其禄有二千石故也。名以定体,贵实甚焉。……或曰观诸史所载,兹流非一。必以多为证,则足可无疑” [2]。上述两例就是从基本事实和基本常识道理出发进行辨伪的极好事例。二是依据权威。对久远的历史,在无法依据现实的道理、事实来判断时,特别注重以公认的权威文献和最新发现的文献为标准,通过分析比较,发现问题、解决纰缪。比如,它指出“夫编年叙事,溷杂难辨:纪传成体,区别易观。昔读《太史公书》,每怪其所采多是《周书》《国语》《世本》《战国策》之流”,“太史公撰《孔子世家》,多采《论语》旧说,至《管晏列传》,则不取其本书” [2]。由此可见,向来治史,权威文献十分重要,对于辨别真伪,还原真相,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三是注重联系。世界上任何事物之间都是彼此联系的,只有从联系的角度出发,发现事实、判断是非,才能取得满意的效果。《史通》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善于从多重联系中,找到发现历史真相的钥匙。比如,对于《春秋》、“三传”的关系,它指出 :“盖《左氏》之义有三长,……丘明之《传》,所有笔削及发凡例,皆得周典,传孔子教,故能成不刊之书,著将来之法。其长一也。……其《传》广包它国,每事皆详。其长二也。……加以达者七十,弟子三千,远自四方,同在一国,于是上询夫子,下访其徒,凡所所摭,实广闻见。其长三也。” [2]正是从这样的紧密联系中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到左丘明和孔子的关系之密、渊源之深,足以说明《左传》和《春秋》具有直接的传承、注解关系,二者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真实可靠。

[参考文献]

[1] 左新春.略论《史通》的文献学价值[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02(1):40—41.

[2] 〔唐〕刘知几.史通[M/OL].[2013-11-10]. /lishi/shitong/.

[3] 刘治立.《史通•补注》与史注[J].史学史研究,2005(3):44—48.

[4] 孙钦善.刘知几在古文献学上的成就[J].文献,1988(4):222—230.

[收稿日期]2013-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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