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人生

2022-05-15 15:50:04 | 浏览次数:

这是一个伟大的梦——

他梦见自己培育出了很多小麦优良品种,多得数都数不清。

他梦见自己在播种小麦,收获小麦;小麦多得像重重疊叠的大山,像浩瀚无际的大海;丰收的季节,他汗流浃背,在田头、在场头,麦子啊麦子,看不完,数不清,爱不够……

多少年了啊,他的日子就是在这“小麦梦”的渴望与追求中度过的。

他,把育成的一个又一个优良小麦新品种,交给农民兄弟和种子企业,让他们年年大丰收。他,要让农民兄弟吃得饱饭,穿得暖衣,活得有品位、有档次、有尊严。

他知道,只要梦想有温度,追求就有情怀,成就才有厚度。

这个伟大的梦,蕴含着他人生历程的闪光与辛酸,也释放着他不忘初心的火热与希冀。

他,今年已经75岁,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时代先锋”、“敬业奉献好人”、“中国好人”、“三秦楷模”、“陕西好人”和2012年陕西省最高科技成就奖获得者……但他依然像青年、壮年时一样,如同一头负重奋蹄、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秦川牛”,在麦田、在实验室、在课堂、在小麦品种区域试验基地点上,在关中平原、在黄淮麦区、在江淮大地上,奔波着,耕耘着,劳作着。他上课播种科技知识,下课投入小麦试验,在黄土地里和一代代学子的心田里,播撒着绿色期盼和金色希望的种子。

他实在是太朴实了,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衣着简朴,操一口地道、中气十足的“秦腔”,没有一丝一毫教授的架子,也没有太多知识分子的样子,倒更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关中老农”。

“儒雅范”、“斯文”、“书卷气”,几乎与他绝缘。他的“标配”装扮是一顶草帽,一件普通衣衫;他自备干粮,几乎天天在麦田里守候10个小时以上;他每年工作200天以上,且从来不负光阴。

这一“守”,竟然长达半个世纪……

深知他的人不由得会联想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等词语,和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他的确够得上是当代中国的又一根脊梁。

他用半个世纪的奋斗,长征般追逐着自己的小麦“种子梦”:育成并推广了12个小麦优良品种,累计种植面积超过1.5亿亩,新增产值90多亿元,其中“西农979”小麦新品种累计推广面积近亿亩,新增产值70多亿元……他为本科生开设《作物育种学》、《作物遗传育种专题》,为研究生讲授《作物遗传育种研究进展》等课程,培育了一代代“学农、爱农、务农、富农”的莘莘学子,其中博士16名,硕士28名……

长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滴滴汗水摔八瓣”,年年、月月、天天重复着单调而枯燥的工作,满身泥土,浑身被风吹日晒,黝黑得像“非洲黑人”、“黑包公”;“远看像讨饭的,近看像烧炭的,走近再看是农学院的”。在别人眼里,他和农民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农民还农民”。但他却心甘情愿地做这样的“一介农夫”。因为在他心里,有着一颗大济苍生的“种子”——每年从小麦入地到收获,就孕育着希望;这希望的日积月累,就有可能实现“伟大梦想”。他的“大济苍生”,就是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通过不断努力,在自己已经育成并在黄淮麦区大面积推广的“西农979”的基础上,培育出适应性更好、产量更高、品质更优、抗病抗逆性更强的小麦新品种;亩产能够达到800公斤以上,实现小麦育种“新的突破”,从而使中国的农民兄弟“不再饿肚子”,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优化食用粮品质结构做出新的贡献。

对于小麦育种事业,他除了把自己积累的丰富经验和非常看好的育种材料传给年轻人,还时常用著名育种专家庄巧生的例子,勉励自己,也告诉年青一代:“百岁老人、著名小麦遗传育种学家庄巧生先生,坐着轮椅还要去试验田呢!我才70多岁,还年轻着呢。”

他的名字叫王辉。

1943年10月16日(农历9月18日),陕西杨陵李台乡五星村西魏店王家,一个男孩的出生,让初为人母的女人和全家上下又喜又愁。喜的是,头胎就生了一个“带把儿”的“顶门杠”——这是很多家族、家庭繁衍生息传宗接代的最大期盼。愁的是,光景过得十分恓惶的家里,家徒四壁,破屋子到处透风,两个土坑,一只老瓮上漂着半个葫芦瓢,一个灶台上安着半只破铁锅,一双老人和一对年轻夫妇衣衫褴褛,在料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日本侵略者对中国的蹂躏仍在继续,中国的抗战在如火如荼进行中,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越过潼关,三次对杨陵实施轰炸。西魏店距离国立西北农学院仅有五六里路,村民惊恐慌乱,躲避到渭河滩上。

“饿!刻骨铭心的饿!”在不堪回首的往事中,王辉最难忘的是青少年时期这个关乎生命本质的痛苦。“那时,全家人吃一锅玉米面拌榆钱、柳叶、野菜、玉米蕊、麦糠混在一起做成的糊糊粥,总是一抢而光,可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吃饱过!几乎所有人都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衣不蔽体,饥寒交迫,贫病交加。”

然而,最可怜的还是王辉的母亲。她从来都是让公公、婆婆、丈夫和孩子们先吃,有剩的就吃点,没有剩的就舀瓢凉水喝喝充饥。

从懂事起,王辉只记得随处可见的饿死、冻死、病死的大人小孩……夜夜能听见啼饥号寒的哭泣惨叫甚至鬼哭狼嚎……时时能碰见抢劫掳掠……天天能看见逃荒的一拨拨携家带口“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似人非人”的人流,乞讨着从家门口艰难走过……

新中国成立后,王辉有幸进入小学读书。由于家境贫寒,王辉读书时印象最深的也是饥饿。

饱受饥荒之苦的王辉,切身认识到了粮食的重要性。

地里打不出粮食,亩产50斤左右的小麦,无法喂饱一家人的辘辘饥肠。在杨陵姚安小学读书时,王辉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往书包里塞块干硬的玉米面粑粑馍,边走边啃,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学校。他经常不敢一口气吃完它,只能啃到不饿为止,把剩下的小心翼翼塞进书包,等到肚子咕咕叫时再吃。从西魏店到姚安小学,沿途要经过一片片麦田。麦子刚种下去,他们一帮学生娃就盼着出芽儿。过完年,地气上升,王辉去地里挖荠菜时又盼着麦子快快长高。麦子扬花时,他禁不住凑近麦穗闻闻,伸手捏一捏,恨不得拽一下让它飞长。等到麦穗鼓起来,有时肚子饿得实在忍不住时,他就去掐一个麦穗,揉搓着吃。麦子发黄发亮时,地里到处是弯腰弓背挥镰割麦的农人,王辉也帮着家里割麦子、背麦个子,上场碾打麦子、扬麦子、晒麦子。虽然累,但他心里乐呀,终于有麦面馍吃了。但是,吃不了几顿,又变成干硬冰冷的玉米面粑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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