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避孕战争

万万没想到，限制甚至禁止节育之战是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的关键战。剥夺女性生育自由的权利不仅会影响她们未来的收入，还会损害她们的健康。这篇文章会告诉你，你的选择正面临威胁；你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人生变成单行道。

你可能是99%中的一员。99%有性生活的美国女性使用过某种节育手段。

也许是每天一粒药片、也许是每月打一次针、也许是其他形式的避孕措施。也许你已经实现了当妈妈的梦想，也许你还在等待宝宝的降临，也许你觉得永远无法面对新生命的到来。或许避孕减轻了你的健康问题一不管是疼痛的子宫内膜异位、可怕的卵巢囊肿，还是可能致残的骨盆痉挛一有助于预防新的疾病，例如卵巢癌、子宫癌。说到控制生殖健康，把握命运的话题，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节育都会陪伴在女性身边，不是吗？

一句话，不是。今天一在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宣布各种婚姻状况的女性避孕均属合法行为的四十年后，在避孕药进入市场的五十年后——全国上下掀起了关于节育权的讨论。极端保守派分子一向对避孕狂轰滥炸，如今他们更是跻身主流一有茶党成员，还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全国女性法律中心负责人之一马里亚·格里博格表示：“如今，避孕遭到如此激烈的攻击，实在令人震惊。”

目睹一切的年轻女性对此苦恼不已：一个保守派唱主角的未来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以29岁的克丽丝·马卡罗为例。家住密歇根州罗克福德市的她是一名平面设计师，每年收入35万美元，雇主不支付医疗保险。房租、助学贷款、日常开支……一个个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的工资吃得干干净净，哪里承担得起至少150美元的避孕针剂狄波-普维拉。以前她在手头宽裕的时候注射过这种针剂，不仅能避孕，还能治疗体虚与难受的子宫内膜异位。好在她去了一家“计划生育组织”的诊所，花费59美元，满足基本的健康需求。然而一个问题令她始终无法安心：万一女性的健康计划失去资金支持，被取消了，那该怎么办？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最近，一些厌恶女性的、坚定的保守派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参议员里克·桑托勒姆的资助者渴望回到女性在双膝间夹阿司匹林避孕的日子；新罕布什尔州共和党立法者莱恩·布兰科贝肯提议，已婚（已婚！）夫妻如果没有生育的打算，应该节欲；在一次立法院委员会会议上，清一色男性的众议院共和党立法者与宗教领袖们就避孕是否应该纳入保险，展开了舌战。保守派的电台主持人拉什·林博在连续三天的直播中，强烈抨击法律系学生桑德·弗卢克，因为对方赞成节育保险，林博大骂她是荡妇、妓女。令克丽丝更加忧心忡忡的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米特·罗姆尼许诺若，如果当选，将撤销对“计划生育组织”诊所的拨款。每五个美国女性中，就有一个女性在“计划生育组织”诊所（全国超过800家）接受基础的健康护理与疾病筛查。假如罗姆尼赢得大选，等待她们的将是不幸的遭遇。

煽风点火

去年，奥巴马总统宣布，作为《患者保护与平价医疗法案》的规定之一，所有经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的避孕药具必须纳入由雇主支付的、非共付额制的医疗保险中。该法案一经公布，立刻受到了更激烈的批评。一个由无党派的国家医学研究所女性健康专家组成的团队经过一年的数据分析，建议将计划生育列入预防医学。

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国家医学研究所专家团队负责人琳达·罗瑟斯托克博士认为：“大量科学文献表明，计划生育是有效的。避孕有助于女性避免计划外怀孕——占全国怀孕的将近一半——增加生育间隔，对婴儿、女性、家庭、社会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对于专家委员会的我们来说，这是一项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想生两个孩子的女性要经历平均三十年的避孕期，只有五年用于怀孕及产后，或尝试怀孕。除非想生一支足球队，否则女性（别忘了她的男人！）离不开节育，否则她的未来——不管她想不想要孩子；不管她摇摇欲坠的工作、经济、感情是否支撑得起大肚子—就像玩俄罗斯轮盘……一玩就是三十年。全国最大的生殖健康研究组织——古特马赫研究所政府事务部主任苏珊·库伦坚称：“控制生育是我们身为女性最基本的一部分。避孕是把握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主人的先决条件。”

的确，众多研究论文将避孕药的出现与女性社会、经济地位的提高——从完成更高的教育、晚婚，到缩小收入差距。今年，国家经济研究所发现，越早采取避孕手段，以后的时薪越高——联系起来。在走下坡路的经济中，女性更是扮演着中流砥柱的角色：大约40%在职场打拼的妻子收入高于丈夫。

如今的我们依然为这场反对节育的圣战而奋斗着。罗瑟斯托克称：“如此大规模的反对令我很意外。政治化的讨论不仅让人失望，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它有可能推翻数年来稳定的政策，打破一贯的沉默。”库伦则用“史无前例”来形容最近排山倒海一般、带有煽动性的政治抨击。

医疗之星华盛顿医院妇幼服务中心计划生育协会主任之一、医学博士、公共卫生硕士玛克·海瑟薇认为：“大多数人体会到了不分宗教，一律避孕的好处，某些组织却无端限制节育。每天我都能看到不想怀孕、没有准备好怀孕而意外怀孕的孕妇。见此情景，真的很难过。”

假如占共和党多个席位的保守派达成目的，情况会雪上加霜。女性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生育权可能将化为泡影。

最大的战役

如今这场反对节育的战争分为三大战役。你需要知道的是：

战役一道德条款

为了安抚那些声称节育令“侵犯自由”的反对派，奥巴马总统于2月颁布了一项妥协政策：鉴于教堂一向免于为员工缴纳节育保险，教堂附属机构——例如雇佣各种信仰的员工的医院、慈善机构、大学一员工的保险改由保险公司承担。双方阵营都认为，这是一次聪明的双赢：女性可以使用宫内避孕器，宗教机构则不必为此买单。

然而，就在这项政策出台的几周后，参议员罗伊·布朗特提议立法，允许雇主或保险公司以任何道德或宗教的理由，拒绝支付任何医疗保险。有了这条法令，你的老板能够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随意选择是否为你提供医疗保险一如果你的老板认为，节育是对上帝和大自然的冒犯，对你也有害，那你只能自掏腰包。“布朗特修正案”（经罗姆尼批准）在参议院以48对51的微弱劣势被否决，缅因州参议员奥林匹亚·史诺（大约在同时，她宣布不会寻求连任）是唯一投反对票的共和党人。

一次失败没有阻止多个州迂回进攻的脚步。尽管“布朗特修正案”被参议院驳回，亚利桑那州共和党却通过了一项类似的、更为极端的法案：雇主有权要求服用避孕药的女性提供证据，证明服药是出于与性无关的原因。换句话说，女性必须从医生那里拿到同意书，证实她吃避孕药仅仅是为了治疗某种健康问题，例如卵巢囊肿、痛经、痤疮；然后，她要把属于隐私的病情与老板分享（如果她只是不愿大肚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法案刚一颁布，共和党控制的新罕布什尔州随即通过了一项法令，允许雇主以宗教为由，拒绝支付避孕的医疗保险。

这些道德条款令国家医学研究所的罗瑟斯托克感到不安：“如果雇主能够随意决定员工的保险种类，如果我们随心所欲地管理医疗保险，那将是一场灾难。要是雇主不喜欢种痘呢？有些人的确不喜欢。每个人的医疗保险，怎么能让雇主说了算？”

对你的节育说不的，不只是给你发薪水的那个人。已经有12个州颁布了道德条款，允许保健护理者——例如药剂师——拒绝提供与避孕有关的服务。2月，一位由乔治·沃克·布什任命的华盛顿联邦法官做出裁决，本州的药房或药剂师如果有宗教的反对理由，可以不配紧急避孕药。

你可能会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去更自由的药房取药不就好了吗（前提是你住的地方不是只有一个药房的穷乡僻壤）？其实，心理上的影响才是更难克服的。住在西雅图的莱茵侬·安德里回忆道：“羞耻感几乎淹没了我。我觉得浑身都无法动弹。”26岁的她是项目经理，为了还助学贷款，还在餐厅打工。几年前，莱茵依去位于华盛顿州艾德蒙得市的父母家过感恩节，发生了一场没有保护的性爱。她对自己很生气：“我应该知道更多的。”她去当地药房买紧急避孕药，药房的一位老人却轻蔑地告诉她，本店没有这种玩意儿。

感觉“被人指指点点，被侮辱了，满脸通红”的她提前结束假期，流着眼泪匆匆离开，一个半小时后回到大学城。她明白，在这里，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得到紧急避孕药。“我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打算在政治舞台上大显身手的成年人。如此拒绝对我的顾客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高中生，没有经济来源或强大的内心来战胜羞辱。”女性需要的，正是及时、不被评价地获得紧急避孕药。

战役二

人格修正案

长久以来，“生命是何时开始的”引发了无数争论。然而“怀孕始于何时”的问题却尘埃落定。直到现在。一个叫作“美国人格”的运动迅速蔓延全美国。该运动倡议更改怀孕始于受精卵植入子宫的定义。“人格”运动不仅呼吁怀孕应该从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刻算起（即使多达一半的受精卵无法形成最后的怀孕），还希望将精子与卵子的结合体一距离验孕棒上出现粉红色的线条还有几周时间——视为完全的人，拥有合法的权利。

假如受精卵与人之间画上了等号，“人格”的法律自然将一切堕胎行为视为违法。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或许还会禁止某些形式的节育（更别提试管受精与干细胞研究）；此外，在出现危及生命的宫外孕或孕妇被诊断患癌的情况下，合法的医疗干预将变得错综复杂。

更严重的是，库伦介绍：“‘人格’主要针对紧急避孕药。”“人格”的支持者称，紧急避孕药与堕胎药并无二致。用他们的话说，因为前者在理论上阻止了已经受精的卵子着床（医学专家坚决反对，表示紧急避孕药其实是在怀孕开始前起效，对已经着床的受精卵不起作用）。“紧急避孕药不过是大剂量的普通避孕药。一旦紧急避孕药被禁止，普通避孕药也无法幸免。这就是他们的目标。”换句话说，在“人格”的眼中，这片小小的药片堪称致命武器、自杀工具。

战役三

计划生育服务

有这样一个触目惊心的数据：美国的意外怀孕率高于其他工业国家，占全国怀孕的近一半。由此可见，确保女性能够得到买得起的避孕药是国家的当务之急（尤其是反对堕胎与单亲妈妈的那些人）。可惜事与愿违：相反，联邦注资的“计划生育组织”受到空前的围攻。

唯一一个联邦拨款的项目——“第十条法案”致力于向超过500万名低收入者提供计划生育与相关的预防性健康服务（包括节育）。作为全国生殖健康服务的主要提供者，“计划生育组织”每年向220万名病人发放避孕药，对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女性展开疾病筛查以及其它基础健康护理。根据公共注资的计划生育服务机构——古特巴赫研究所的数据显示，该研究所每年帮助女性避免了194万起计划外怀孕，从而防止了86万个意外出生的婴儿、81万次堕胎。没有这些服务机构将会怎样？堕胎的数字将比今天高出2/3。显而易见，节育功不可没。

可是，当2011年茶党占据立法会多数席位时，他们绞尽脑汁，誓要废除这些减少堕胎与单亲妈妈的项目。民主党设法镇压了针对节育的无情而持续的攻击—包括“潘斯修正案”，要求取消对“计划生育组织”的所有补助；预算法案将取消对“第十条法案”的一切拨款。米特·罗姆尼还承诺，如果当选，将“除去”“计划生育组织”。

与此同时，战火从联邦烧到了地方：至少5个州—包括亚利桑那州、北卡罗来纳州、堪萨斯州——限制或拒绝向“计划生育组织”拨款。最严重的是，德州州长里克·佩里于3月支持立法，将“计划生育组织”从州医疗补助项目中删除一此举无异于关闭了整个服务。“计划性育组织”估计，德州每年将有大约16万名女性失去节育措施或其他健康服务，这会是一次灾难性的打击。德州未参保的女性数量是全美国最多的。

在墨西哥边境附近两个最贫困的县，“计划生育组织”被迫关闭了8家诊所中的4家（还要再关闭2至3家）；3月，德州敖德萨需要节育与其他服务的女性只能穿越20英里，前往一家不胜重负的“计划生育”诊所寻求帮助（对没车一族来说，难上加难）。担心吗？

完美的政治风暴

生殖健康专家表示，女性无须退缩，更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的投票能熄灭这场大爆炸。美国计划生育联合会执行副主席唐恩拉格斯说：“在中期选举中，很多候选人向选民表示，抓经济将是他们的头等大事。然而一旦当选，一个清楚的事实摆在眼前：虽然他们对搞好经济一窍不通，但是在对付女性方面，却变得足智多谋。”拉格斯指出，2011年的生殖权提案达到了1100件。“政府限制你获得所需的健康护理，限制你与家人的健康；另一方面，政府却口口声声称你是它的公民。”道德条款、“人格”修正案，取消对节育服务的拨款，证明了盯着选票的政客们保守派的本质。这些举动不是政治上的太极，而是实实在在的立法。用格里博格的话说，“限制女性得到避孕药具，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兰格森也认为，“会产生很多可怕的情况”，后果不堪设想。对女性、对家庭、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不可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