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农民”

2022-05-06 15:10:02 | 浏览次数:

6年前,汇源老总朱新礼高调投资1.5万亩土地种蔬菜;4年前,网易丁磊投资6000万养猪;2年前联想柳传志成立农业投资事业部誓言进军农业领域;同年,大连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斥资数亿在延庆种菜……这些“大佬”绝非归隐田园,他们是看到了投资中国农业市场的潜在商机。

与这些人相比,我们周边的“小民百姓”低调地实现着自身的农民梦,通过行动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点点融入平凡生活里。早些年,只出现在游戏里的“开心农场”慢慢走进了现实,我们虽没有一出手千万元人民币的资本,但依然有将“田园梦”进行到底的万丈豪气!

是谁把农民生活描写得如此诗意?“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穷巷隔深辙,频回故人车。”哦,是那个扶着锄头的“糟老头子”陶渊明。

陶渊明已然仙去了1500多年,他的思想却始终影响着中国一代代文人墨客。这个“糟老头子”无法在政治上实现自身的理想,于是用行动和笔墨描绘出一片桃花源里太平盛世的景象。如今的都市人,疲于生计,疲于周旋在金钱的交易里,吃着餐桌上的农残食品,呼吸着PM2.5的雾霾空气,酒足饭饱之际,渴望蓝天、渴望回归自然的心情变得格外迫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五谷杂粮不分,指麦为米的都市人却无比渴望做一个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的“农民”。

开垦绿地来种菜,引发业主与物业纠纷

有很多忍受不了现代工业社会机器零件式“齿轮”生活的人,还有那些患有严重城市病的人群,几乎都渴望回到男耕女织、无欲无求的时代。“能吃上自己种的没农残的蔬菜,闲得慌就种种花种种菜,皇帝还有个一亩三分地呢,咱没那么大福分,守着我这小院,图个心里踏实。”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杨那威如是说。杨那威,今年43岁,5年前他所住平房拆迁,拆迁款用来买了房山某小区的房子。买房的时候他特意挑了一层带花园的户型,这房子不仅150多平方米,还有50平方米的小院。虽然远离市区,但是圆了他的耕种梦,小日子过得也算悠然自得。

和杨那威有同样想法却没有自家小院的城里人有的是。想种菜却没地,怎么办?于是,北京的很多居民小区的草坪就成了人们的“自留地”,尤其是那种没人管的老小区,绿地被分割成无数小块土地。看似杂乱,但是种的人却分得很清楚。前面这块是老张家的,后面这块是小王家的,中间这块是老李家的。街坊邻居和睦相处,谁也不会跑人家“自留地”上作恶。生活在柳芳南里小区的董老太太就在一楼绿地开辟了一片菜园。菜园占地10平方米,周围用小树枝围起来,去年种的大白菜,今年春天的时候曾经种过小油菜,收了以后改种2畦韭菜,2畦豆角。绿油油的韭菜,生机勃勃,收获颇丰的豆角,都是董老太太辛勤耕耘换来的。有时候豆角收得多,董老太太就送给周围关系不错的街坊。得了“好处”的邻居们自发帮老太太看着地,防止院子里的小孩糟蹋,如果来了物业查的人,事先给老太太通风报信,真正体现了“团结就是力量”。老太太以前腰腿不好,如今见天儿整理自己的小菜园,腿脚利落了很多,逢人就说种菜的好处,惹得周围邻里纷纷“下海”,在绿地上开垦出更多的“自留地”。

绿地变菜地,居民们高兴了,但是物业的人却犯了难。在物业法里,私自破坏绿地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很多物业直接展开“退耕还绿地”的行为,粗暴拔除绿地上的菜园,结果导致了居民与物业的激烈矛盾。虽然大家知道占用绿地是不好的行为,可是很多物业在制止破坏绿地的行动中野蛮粗暴,惹恼了业主。很多物业在没有事先通知业主的前提下,直接拔掉居民辛苦耕种的劳动成果,在清理后并没有真正将绿地种上草坪或其他植物,而是任由曾经的“菜园”变得杂草丛生,最后绿地就是野地,正当的物业执法行为变成了居民眼中的“搞破坏”,引发了业主与物业之间的各种对抗行为。

天通苑小区居住了近30万的人口,是众多小区连在一起的大型社区。早期建起的居民楼一层都是带花园的,花园外面设计的是绿地。天通苑物业最初实施的是认领树木的活动,让楼房里的住户出钱购买树苗,由物业种植。所以最开始的本区、东区的绿地树荫茂密。而树下的规划是由物业出钱铺设草坪,但是几年过去,树下一片荒草,根本不存在所谓草坪。于是业主们纷纷自由发挥,在树下空隙间种上各种蔬菜,从花生到向日葵,从大白菜、萝卜到紫背天葵这样的特菜,应有尽有。天通物业每年集中几次拔掉业主种在绿地的蔬菜,几次引发业主的怒气。于是在后建的小区里,也是根据建委的规定,为了整齐绿地建设,一层的房子不再带花园。以为就此能保住绿地的物业却没有想到,从此,所有绿地都成了热爱耕种的人们的“自留地”,物业拔除了菜就改种花,既然物业不作为,为什么业主不可以将绿化的重担挑起来?有人在见识了西方国家整齐规划的小区绿地以后,大肆感慨中国人素质差。这些人没有看到真正的矛盾所在。在国外,人口相对稀少,各家住房后的花园可以释放业主的种植愿望,同时,高额的罚款,合理的物业投入,保证了绿地的保有率,这些措施是经过了很多年的推广,最终达到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国外小区绿地的整齐划一。问及此,天通苑的一位姓高的业主说:“如果物业有所作为,可以合理种植草坪,合理规划绿地分布,作为业主的我们也是支持的。现在不让业主种菜,拔除后任由绿地变荒地,到了夏季蚊虫滋生,秋季野草比孩子都高,那还不如种上菜,就算我们这些没空种菜的人看到那些成熟的蔬菜,也会感到很开心。如果物业不从根本上认识到自身的简单粗暴,认识到绿地应该是由他们来维护和种植,只是单纯的人家种,他们拔,如何能服众?”

郊区买地,假日种地

现实版的“开心农场”

疲于与物业纠缠、平日工作忙碌没空种地……怎么办?于是人们的眼光开始瞄准了北京城区周边的广阔土地。而一些颇具眼光的人则开始从真正的农民手中签订长期租赁合同,购买土地再出租给城里人种植,形成了北京周边众多的现实版“开心农场”。

小于是众多租种“开心农场”的城里人之一。30岁出头的他,家在亚运村,自己的美发工作室在家附近,凭手艺挣钱的小于,北京话说“特会来事儿”,维持了很多老客户,平时的工作从早忙到晚,每周只有一天时间休息。因为有了小孩,小于开始关注食品安全,休息日带孩子出去玩往往会选择一些远离城区的采摘园,孩子玩得高兴,采摘的水果蔬菜吃着也放心。3年前,小于看网上介绍的一家采摘园不错,于是就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准备去采摘。没想到由于网上介绍得不详细,小于在京平高速上兜了半天也没找到采摘园,误打误撞却找到了同名的小农场。结果小于被老板的介绍吸引,掏了600元一年的费用租了10平方米的土地,从此开始了现实版的“开心农场”生活。“其实也就是每年4月到11月,我们每月抽一两个休息日去种菜或者收菜。剩下的时间不是种植季,我们也没什么可去的。这个农场好就好在我们挑种子,老板雇佣周边农民种和养护,我们自己想种也可以,但是平时不可能来,所以都是人家在种,我们主要就是来收。”小于说。据老板介绍,这里的菜不施化肥,不打药,所以小于觉得能够吃上无公害的蔬菜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后来小于又介绍了朋友也去购买了10平方米的土地,两家人选种蔬菜的时候种不同的菜,一共20平方米的土地,分成8垄,可以种不同的东西。每次小于去农场,还会带上朋友,“上次我们收了40斤黄瓜,不带朋友,自己家根本吃不了啊。”小于说,他们每次回来都是到处找朋友送菜,这种分享的快乐,让小于爱上农场,成为了这家农场的忠实用户。农场里还散养着野鸡、珍珠鸡,卖鸡蛋成了这家农场主人的副业。3年来,这家农场基本出租了所有的土地,除了像小于这样的个人行为,也有不少公司在此租地,解决员工吃菜需求。小于介绍说,像这些大企业租种往往一租就是2000平方米,农场的老板会给他们搭建温室,保证蔬菜的品质和多样性。“我们这种小家小户的也不少,周末带孩子带狗来的人很多,有时候车都没地方停。”

像小于租地的这种小型农场,遍布北京周边,在满足了城里人“当农民”愿望的同时,这些老板也收入颇丰。大多数老板是向农民租地之后再出租,也有不少老板就是京郊农民。昌平一家姓蒋的小农场老板就是当地人。他学生时代在城里上大学,已经农转非了,毕业后干了很多工作,感觉都不是自己最想做的。他说:“我家祖祖辈辈是农民,知道仲夏季节里的农民并不总是舒适惬意。烈日当空,他们在田头地垄汗流浃背,肩上有担、脚上有泥、身上有土、四周滚滚热浪……可又有谁能说,那不是生活最本真的状态呢?他们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笑容恬淡,他们是真正地‘吾亦爱吾庐’啊!如果我做一个农民,我可以毫不迟疑地像他们那样融入田地、融入庄稼、融入生命的根本,不必去理会什么时尚、什么正装、什么高科技。天热,我赤着脚丫子,套件大汗衫,搭条毛巾,我就成了田地里坦率真实自然的我!”本着这样的想法,小蒋回到了村里,鼓动父亲跟村里租种了200亩的土地,开起了他的小农场。现在他手下雇佣了六七个村里人,帮忙种植城里人租种的蔬菜,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觉得心里特别踏实,觉得做了真正的自己。”

很多人投身到现实版的“开心农场”,玩票似的当了“农民”,他们都相信自己收获的蔬菜是无公害的蔬菜。但是很多农业专家却对此有一定的质疑。中国农业大学植物系专家张仪教授说:“尽管这些农场说不施农药,但是根据北京的气候、虫害情况来看,做到不施化肥是不难的,做到不打农药,基本是不可行的。其实无公害蔬菜并不是说完全不打农药,而是不用化学类的有毒农药喷洒蔬菜,使用的是无危害的农药来消灭虫害,并且在农药过衰减期后收获果实和蔬菜。市面上很多蔬菜为什么说有农残,其实是因为农药未过衰减期就进行了收割,吃了这样的蔬菜水果,对人体就是有害的。”因此专家建议在租种这种由别人来种植的土地时,一定要跟这些农场老板谈开了,查看他们所使用的农药是否是非化学类的农药,并且在收货之前询问最后一次打农药是在多少天前。不要因为不懂农业技术,被人忽悠,以为自己那块地种出的蔬菜就是无害的了。

投身无公害蔬菜种植 想说爱你不容易

如果说自家小院、绿地种菜,租种小平米土地种菜,是一种小打小闹式的追求做“农民”的方式,那么一些人放弃城市的工作,选择走进田园,大规模种菜种粮,就是真正地选择做了农民。这些人心怀梦想,他们做的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农民,而是做一个新农民。一些人利用自身的优势,想将科学技术运用到农业生产中,而另一些人采用古法种植技术,想让更多绿色蔬菜回归到城市人的餐桌上。

在位于北京市怀柔区庙城镇的三山都市型设施农业科技示范园里,有4个年轻人特别引人注意,4人都是2010年选聘的大学生村官——他们都是大学毕业生,在这里包了4个大棚,种了一些在当地农民看来稀奇古怪的植物——绿花纹、红花纹、黄花纹的西红柿,紫色的柿子椒,紫色的圣女果,紫色的花菜……挑头干事的名叫蒋正超,是中国青年政治学院2006级社工系毕业生。蒋正超1983年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父母希望他能考上大学,不再当农民。但是,从上高中起,蒋正超就意识到,在这一点上,他与父母有观念上的冲突。“我对土地有种特别的感情,只有脚踏在土地上,才有一种真实的存在感。这么多年,这种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蒋正超说。在这个4人团队中,蒋正超负责生产,李萌、肖连超跑销路,毛萌萌做会计。其实,在实际工作中,并没有分得那么清楚。4个人都会干农活。就连毛萌萌,一个柔弱的女生,都学会了给西红柿打杈、授粉等“技术活”。蒋正超是甘肃人,年龄稍长,其他几人都是北京本地人。2010年当村官后,4个人都在不同的村,干着不同的事,案头工作居多。2011年年底,4人凑在一起,商量着要折腾点儿事。“包个大棚种特菜吧。”蒋正超的提议,得到其他3人的响应。4个大棚里,种了10多个品种,在蒋正超看来,他不急着做成多大规模,而是要多做实验。“别的农民关心的是收成的好坏,我们思考更多些。”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这是一个通向职业化农民之路的实验。“我们这几个大棚干成什么样子不重要,我希望让质疑我的那些人改变观念。”蒋正超说,他要改变的观念很简单,就是要让大家看到,当农民也不比在企业上班、当公务员赚得少,要让人们看到,为什么他当农民就能比别人务农赚得多,他希望至少能把自己周围的农户先带动起来。蒋正超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能有机会深造农业方面的学问,虽然他说自己“愿意回归农民身份”,但是,他还是想做一个不一样的农民。

在位于河北廊坊市永清县的空军蔬菜基地里,有一个叫范龙的人也在做着自己的农夫梦。3年前,范龙辞去了百万年薪的企业高管职位,选择做一名农夫。他说,“生活在重复,自己在一天天变老,我觉得我过的不是我原来想过的那种生活,心里面有很多想法都没有机会实现,不想就这样没去实践,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正在筹划时,范龙遇到了有着同样想法的几个朋友,于是自己种有机蔬菜,然后配送,改变城市人吃农残菜的现状,就成为了他们的梦想。几个朋友共同投资,开始经营起一家有机蔬菜种植配送中心,并且起名叫作“安心田园”。让所有人放心,安心享受绿色蔬菜,正是这个名字所表达的愿望。有机蔬菜的种植,要求与农药、化肥、生长调节剂完全隔绝。范龙的蔬菜种植基地距离北京城区有50公里,这里的土壤和空气指标符合有机蔬菜的种植条件,范龙选择这片土地做了一名城市农夫。

不会种菜的范龙,从山东请来专门的种菜能手老陈,范龙跟着老陈学会了种菜。农场的日子粗茶淡饭,这也是让他最享受的一种生活方式。农场蔬菜使用的有机肥是已经过滤掉有害成分的天然物质,这种回归自然的方式,正是范龙所追求的。范龙说,“你只需要把地弄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种上种子浇上水,施上我们的农家肥,它就会长起来。我种地就是踏踏实实在做,我想让大家知道,还有些人在用一种很笨的方法去赚钱,可能就是回归我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过程吧。” 两年之后,范龙已经熟悉了各种蔬菜的生长规律,即使生长在温暖的大棚里,蔬菜依然要面对自然的挑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范龙的蔬菜产品,这份信任是对他和菜农们最好的回报。

三年后的今天,安心田园在全国范围内拥有蔬菜水果、米面粮油、猪羊禽蛋等10余处种植生产基地,并都通过了国家权威机构的有机认证。国家级专业技术人员定期去各基地考察生产状况,确保其在生产过程中不使用任何化学肥料、农药、除草剂、激素或抗生素等物质,保证产品的最终品质。

从事农业是一份高投入、慢回报的产业。投入三年的安心田园,仍然亏损,但是范龙说他有信心在未来的一年内达到收支平衡。为了保证品质,范龙成立了自己的配送队伍。经过2年多的训练,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只用4个小时,新鲜的蔬菜即可从采收、装箱、运输,最终送达用户手中。为了节省开支,范龙经常亲自送货。即便再忙碌,他也会定期为福利院的老人送去自产的蔬菜。因为他还有一个很简单的梦想,“我的要求不高,有一点积蓄以后,能做点不以挣钱为主的事情,帮助别人的同时,让自己快乐起来。”

“我想当农民”,这句话说来简单,其实难度很大。大部分人只是用这句话表达对田园生活、纯净生活品质的渴望,那些真正投身到农业建设中的人们,也不是要做传统意义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而是想实现自身的梦想,成为新一代农业科技产业中的一员。

(编辑·宋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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