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哲学

2022-03-29 08:57:24 | 浏览次数:

六子昨天提着一瓶花露水来我家,他说“你尝尝”。六子是我十岁以来的多年酒友。他打开瓶盖,轻轻点了一滴到了我那瓶德国烟熏啤酒中,扣下盖子,很有节奏地晃了晃。清亮的泡沫慢慢冲上瓶盖,过了八秒他掀开瓶盖,一股像是混合了草莓与苹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嘬了一口,啤酒的味道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泡沫味凉凉的。请允许我说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只是我们经常像这样做实验,就像在烟嘴上抹一撇清凉油,试图能在喝酒时创造不同体验。

作为一名对啤酒爱得深沉的年轻人,我不喜欢去酒吧喝酒泡姑娘。那时候你的目光便不在酒,而是在身旁的细腰上。所以我基本都在家里存上几打啤酒作为一周的食粮。就像我现在正在感受拉下易拉盖的高潮瞬间,然后准备给你说几件关于啤酒的事。

最伟大的酒鬼

每位酒鬼一定都有毛病,我不是说大家的肝脏可能都不太好,而是每个人肯定都对空杯有恐惧症。西方人比较较真,他们创造了一个词汇“Cenosillisaphobia”,它的定义是“fear of empty glass(空杯恐惧症)”,譬如你在一间酒吧里可以大吼一句“I have cenosillicaphobia”来续杯。当然我想一个酒鬼是不会费口舌念叨这么一长串名字的,因为这远不如直接把空杯子敲在吧台上示意点酒来得酷。至于专业的酒鬼点酒,通常第一杯酒他们都会从酒精浓度低、爽口的酒开始,接着再点用酒精度数高的,这样慢慢地情绪才可以酝酿起来。

据说最为人称道的一批酒鬼是库克船长的船员们,一个个相貌精致又肌肉健硕的英伦水手,卷着袖子抽着烟斗,围坐在一起喝着啤酒,那番华丽是无须想象的。库克船长曾向自己的船员们允诺每日提供的口粮包括一磅饼干、一品脱葡萄酒或是他们能够喝得下的啤酒量,当然最终大家都选择了啤酒。18世纪70年代末时,坏血病正困扰着他们数以千计的海员,库克十分了解啤酒具有治病功能,并且发现每天饮用啤酒能使人不受可怕的坏血病的侵犯。库克自己其实也酷爱啤酒,大多数人只知道他是一个伟大的航海家并把他看作世界上最伟大的探险家之一,但是对澳洲的啤酒酿造业来说,库克也因另一种更具意义的贡献而被人们铭记在心。他是澳洲的第一位啤酒酿造者。这位伟大的船长于1773年在新西兰的Dusky海湾酿造出了澳洲历史上的第一批啤酒。这种啤酒取材于当地某种天然的植物(当地称作“rimu”,学名是“芮木泪柏”)以及糖蜜制成的令人陶醉的混合物酿制而成,与今天的啤酒不大一样。正是这种啤酒对当时流行的坏血病有着很好的疗效作用。

酿泡幽默感

当然啤酒的好处还有很多,譬如民间流行用啤酒洗头来滋润头发。可是啤酒的优点并不仅仅在对生理的帮助上,更在精神!譬如我发现喜欢喝酒的人通常都很有幽默感。当然这不需要科学依据去解释,因为酒精可以舒缓神经,哪怕不具备幽默感,这样的人也很好相处。不妨可以说,一位天生就有幽默感的人,如果他可以每天喝上一瓶啤酒(这是因为啤酒最好消费,别的酒种当然也可以),他自身的幽默感肯定还能上一台阶。比方说Jack Handy,这位曾在《纽约客》上四处逗贫,譬如写稿描述自己在地狱的一天见闻,或是讨论着究竟自己如何想让后人来铭记的幽默学家,对于啤酒的喜爱是出了名的。据说一些人为了讨好他,就天天往他家里送各种进口的啤酒。他曾经这样解释自己根深蒂固的酒瘾:“有时候我会想着我所买过的所有啤酒而陷入沉思,我认真地盯着杯子,想象工人们在酒厂里酿造的场景——他们满怀着希望与梦想!于是我想,如果我不喝下这杯,那么他们之中也许就有人要丢掉工作。于是我告诉自己,最好还是喝下去吧,与其自私地惦记着自己的小肝脏,不如想想那些淳朴的工人们。”就像这样,这些酒鬼总是擅长为自己的酒瘾找到好理由,甚至让你觉得他们不喝酒就宣告了精神死亡一样。

酒鬼之国

世上酒鬼何其多,以一个国家或地区来做统计,则会呈现不一样的酒种爱好。有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好像每个西方国家都喜欢声称自己是“全世界最爱啤酒”的国家。如果单从每年的啤酒产量与销量上说,美国是当之无愧的高产国,但考虑到地域和人口,这样来评判似乎并不合理。在欧洲,我们会先想到德国,这个有着几百年啤酒文化的国家的啤酒产量仅次于美国,现在德国有各类啤酒厂商一千多家,不同的啤酒种类超过了五千种,出口的啤酒也同样受到世界各地人民的欢迎。不过要论起对啤酒最有感情的国家,其实捷克也丝毫不逊色。如果你见过一位身材魁梧,说话卷着舌头的捷克人,你会发现他连笑起来似乎都像含着一口啤酒沫似的。

笔者对捷克人的印象就是这样,他们一旦笑起来就停不下来——像一头马喘气一样吭哧着吸着鼻子,就像天天在啤酒罐里泡着,一边笑一边打嗝!而且捷克人喜欢尝试各种各样不一样的啤酒,他们不像德国人对国产品牌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口味,他们丝毫不在乎这个啤酒产自哪里。捷克当代有句口头禅,“啤酒造就好身材”。根据某统计数字,捷克境内啤酒的年人均消耗量相当于捷克每人(包括所有成年男人、女人以及儿童)每天喝掉一瓶啤酒。在人均啤酒消耗量上,除非巴伐利亚州从德国独立出来,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媲美捷克。

我们无从考证捷克人最初开始喝啤酒的时间,只知这里与啤酒结缘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里的气候适合培育啤酒花。有史料可查的波希米亚民族喝啤酒历史可以上溯到公元前859年,最早的啤酒出口史可上溯到公元903年。捷克本地与啤酒酿造有关的最早事件据记载是在1088年,当时的捷克国王符拉蒂斯拉夫二世下旨要求他的国民向教会交纳啤酒花作为什一税。最初只有捷克本土的农民有权自产自用啤酒,所以很多城市居民不得不在自己家中偷建微型酿造厂。13世纪,温切斯拉斯国王设法说服主教取消了酿造啤酒的禁令,这一做法为他在后世赢得了“好国王温切斯拉斯”的绰号。

从此之后,啤酒酿造业在波希米亚地区日益发展。虽然查理四世特地往波希米亚地区引进了法国勃艮地的葡萄种植技术,但他仍是啤酒酿造的庇护者之一。鲁道夫二世国王的御医甚至把啤酒视作难得的健康饮料,还为啤酒的疗效撰写过专著。捷克工业革命以后,它的啤酒业开始在全世界享有名望。其实世界上第一部有关啤酒酿造技术的著作就是在19世纪诞生于捷克的。1993年当选的捷克总统哈维尔堪称捷克啤酒业的最佳代言人,他经常喜欢把来访的那些高层政治官员带到小酒馆。事实上,哈维尔早年一部荒谬派戏剧作品的写作灵感就来自他当年在一家啤酒酿造厂里的经历。这位总统有一句名言:“我认为在酒馆喝啤酒对捷克社会的风气有良好的影响。因为啤酒的酒精度比葡萄酒、沃特加或威士忌低,这样人们在酒馆谈论政治时不会太疯狂。”

杯垫与酒瓶

说起捷克人对啤酒的痴迷,我曾经接触过一位名叫Vladimir Gerlich的捷克人,他可以说是典型的例子。他喜欢搜集啤酒杯垫和啤酒瓶盖,而且这位仁兄并非死皮赖脸地向别人索要,他基本都是自己边喝酒边积累下这些宝贝。英文里有专门的学名来形容他的这种癖好,搜集啤酒杯垫这一行为被定义为“tegestology”,从事这种行为的人便是“tegestologist”;喜欢收集啤酒瓶的则被称作“labeorphily”。Gerlich现在搜集了二万多只啤酒杯垫,他会根据不同国家的啤酒进行分类,在他的收藏里,有来自113个国家的不同啤酒杯垫,其中最多的是德国,有6000多只啤酒杯垫,而且每款都不重复。后来他甚至成立了一个杯垫收集者同盟,与志同道合者互相交换不一样的杯垫。

比起搜集杯垫,搜集啤酒瓶是更容易的事情。比方说你一天喝10瓶啤酒,那么你有功夫的话一年你便能攒下三千多只瓶子。就像某位澳大利亚人用5800只啤酒瓶子建造了一座啤酒屋,但是这和我们说的“labeorphily”还是有所区别,你要知道,专业的搜集者对啤酒的品牌和酒瓶样式等都有考究和筛选,就像我们收藏画作一样。有专门收集年代久远的酒瓶的,也有专门收集同个品牌不同包装的。在国外我们会看见很多收藏及贩卖珍贵酒瓶的古董店,只是大部分并不只限于啤酒瓶。说到啤酒瓶,除了易拉罐,基本上啤酒都是装在玻璃瓶里的。把啤酒装到玻璃瓶子里面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大约是19世纪中期的事情。那个时候并没有专门的啤酒瓶子,使用的更可能是葡萄酒的瓶子。这个时期可能是绿瓶子比较多,要知道玻璃的颜色在那个年头很多时候取决于制造工艺,并不能任意选择颜色。所以,到了十九世纪末期,开始有专门的啤酒瓶子的时候,绿色瓶子的传统就保留下来了。一直到1930年代,有人发现如果把啤酒装在棕色瓶子里面,那么可以使得放置了一些时候的啤酒的味道更好一些。原因是后来才发现的,光线可以促进啤酒里面的阿尔法酸与硫化物反应,使得味道变得很不好,而使用了棕色瓶就可以阻碍这个反应的发生。

到了二战以后,欧洲有一段时间棕色瓶的产量不多,于是一些比较好的品牌啤酒就重新使用绿色瓶子来包装。因为这些啤酒的确质量很好,一时间绿瓶子啤酒成了高品质品酒的代名词,于是就有更多厂家跟着使用绿色的瓶子。这个时候,随着冰箱的普及以及密封技术的进步,使用棕色瓶子的必要性也已经基本没有了,并不会比其他颜色的瓶子带来更好的品质。但是一个老牌子的啤酒是不会轻易大幅度更改包装的,最多在玻璃加工工艺上面做调整,使得颜色更加纯正亮丽,一个成熟品牌包装颜色的大幅度变动应该是少见的,所以,棕色和绿色至今仍然是啤酒包装的主流。

从啤酒瓶的发展到喝啤酒的好处,作为一名酒鬼不能光顾着喝,必须深切了解这股液体背后的漫长历史。正在阅读此文的朋友在以后喝酒的时候,请尽情感受那股泡沫窜入你喉舌的瞬间。还有,如果你手边的啤酒没气了,那就加点盐,小泡沫们便会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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