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荷兰女王雕像者

有人说，雕塑是一门塑造永恒的艺术。

南京大学雕塑艺术研究所的吴为山教授就是这样一个塑造永恒的人。这位年轻的艺术家，用他的灵感和激情，先后创作了数百件雕塑作品，内容涉及肖像雕塑、城市雕塑、宗教雕塑等。他的“中国现当代文化名人”系列雕塑浑厚雄阔，神形俱在，被认为是“为时代塑像，为文化塑像”，他本人也因此被誉为“时代的造像者”。由于他杰出的艺术天赋，他还曾被邀请给荷兰女王塑像。

1996年，荷兰艺术基金会主持一个“中荷红·白·蓝艺术”的项目，以推进两国文化艺术交流，根据基金会的要求，要从中荷双方各挑选两名艺术家。基金会主席林德尔斯为慎重起见，特请艺术大师、“欧洲陶艺雕塑艺术中心”的艺术总监夏菲尔先生来华选定艺术家。其时，刚过而立之年的吴为山在全国已小有名气。他创作的林散之、鲁迅、徐悲鸿、齐白石等雕像深得专家赞赏，并获得了1995年度第三届“徐悲鸿奖学金·科研创作奖”。夏菲尔先生慧眼识才。是年8月，年仅34岁的吴为山来到了荷兰北部拉邦首府敦堡斯的“欧洲陶艺雕塑艺术中心”。

荷兰是一个艺术的国度，那里曾涌现过像梵高、伦勃朗、蒙德里安等一批世界级大师。吴为山十分珍惜这次机会。

在吴为山的报告会上，他精美的作品及对雕塑艺术的精辟观点征服了与会的西方艺术家代表。林德尔斯主席紧紧握住吴为山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

没过多久，林德尔斯送来了一封信，信上写道：“我国女王看到你各具个性的中国文化名人雕像，特邀你给她塑一尊像，可否为青铜像？希望能成为现实。”

对吴为山来说，这既是一次机遇，也是一次挑战。他听说荷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本人就是一位造诣极高的雕塑家。

为这样一个国家元首塑像，吴为山实在有些担心，但经过再三思忖后，他答应了林德尔斯的请求。当他问如何操作时，吴为山考虑到请女王作现场临摹，显然不现实，便说有照片就行。林德尔斯对他通情达理的回答十分感激。

进入创作阶段，吴为山首先遇到了一个大难题：人物如何定位？雕塑是凝固瞬间的永恒，由于民族不同，文化不同，人物的内在气质和外在特征必然迥异。

荷兰女王是何种气质的国君呢？吴为山查阅了大量资料。他发现，女王聪颖、善良，深得人民爱戴，而且十分倾慕东方文明，早在她登基之前，就曾于1977年访华，游故宫、登长城……那时常荡漾在女王脸上自信而又谦和的微笑，不正是“大家之气”、“王者之尊”的郁金香神韵吗？灵感突现，吴为山抓起一块白色陶泥，两三下就捏出了一尊粗稿——厚厚的短发、头微扬，目光深邃，脸上是永恒的微笑……

经过半个月的辛勤劳动，一尊55×50×45cm的女王雕像终于形成了。在荷兰《中国之友》工作的卢丝女士来到吴为山的工作室，当他打开盖在塑像上的纱幕，她不禁脱口而出：“神了！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站在一旁的林德尔斯也高声喊道：“对，这就是我们的女王！”

1996年12月6日，庄重而热烈的女王铜像交接仪式在荷兰北部拉邦首府大楼的大厅里举行。

女王首席代表胡本先生首先致辞，他对女王塑像给予高度评价，认为是一个大师级的精品。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吴为山深情地讲道：

“我有幸来到郁金香之国荷兰，为这个民族的伟大艺术所倾倒。正当我酝酿着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我对荷兰人民的钦佩之情的时候，林德尔斯先生给了我一个机会。女王是荷兰人民心中的骄傲，她那永恒的微笑，那深邃、睿智的目光，是热情友好而又勤劳智慧的荷兰人民的象征。创作女王铜像，不仅是中荷文化交流的一个篇章，也是中荷友好的一个篇章。今天，这一想法终于成现实，铸成青铜，变为永恒。我真诚地祝愿中荷友谊之树常青！”

吴为山在荷兰成了“名人”。一次吴为山到一个书店里买书，店里的老太太立即认出了他。老太太激动地说：“谢谢你为我们塑了一个非常好的女王！”她找出两本荷兰王室的画册，执意送给吴为山留念。12月12日，女王亲临北部拉邦首府视察，原本安排与吴为山见面，但刚刚参加完女王铜像交接仪式后，吴为山便悄然离开了荷兰。

但荷兰女王和荷兰人民并没忘记他。1997年10月荷兰女王首席代表胡本先生访华时，专程去看望了吴为山。交谈中，吴为山托胡本先生转告说：“女王铜像上留有我的指印，它将永远留在荷兰。中国有句俗话，叫‘十指连心’，这表达了一个中国青年艺术家对中荷友谊的最美好祝愿。”

“十指连心”的情谊深深留在了荷兰女王的心中。她盼望着有合适的机会见一见这个神交已久的中国艺术家……

1999年2月底，当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节日气氛里时，吴为山接到荷兰驻上海领事馆的通知，女王贝娅特丽克丝将于4月访华，她特意提出要见曾为她塑像的吴为山。

1999年4月16日上午9时40分，当荷兰女王的车队缓缓地驶进苏州刺绣研究所大门时，早已在这里等候的吴为山立即迎上前去，女王握着这位神交已久的年轻艺术家的手，连声说道：“我们终于见面了！”

一番寒暄之后，女王开始参观吴为山带来的作品，在一座取名“春风”的雕塑作品前，吴为山笑着说：“这是我女儿。”“哦，你的女儿？太有意思了，你多次塑你的女儿，看得出，这里洋溢着不同时期的感受，发现并升华了童性，体现了人类对童年的一种真实情感。”女王高兴地说。当看到齐白石雕像时，吴为山正要开口介绍，女王抢先说：“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国画大师齐——白——石。”而后忽然问道：“你知道马格里特吗？”吴为山说：“你是说意大利的当代雕塑大师吧！”女王笑着说：“是的，我看你和他有着精神上的相通，在手法上都是直接用手来塑像，这种感觉我特别喜欢。我自己也习惯用手塑像。”

吴为山择机向女王献上一只礼盒，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礼盒，在盒中还套有一只小盒，里面是一尊精美的陶制小像，那是两年前吴为山为女王塑像时的手稿，作为永久的纪念，他一直珍藏在身边。此次女王来访，他觉得送给她更有意义。

女王对这意外的礼物表现出极大的兴奋。她顺势昂起头，摆了一个与雕像一样的姿势，说：“女王，这不就是我吗？”人群中发出欢快的笑声。

这次，女王还特意在吴为山新近出版的雕塑作品集上欣然签名留念。

如今，女王的雕像安放在荷兰的伯瑞达博物馆，永久地向荷兰人民开放。

（张叶红摘自《跨世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