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莽莽苍苍

2022-05-04 12:20:02 | 浏览次数:

我们翻开宋元书画史,就会发现一个令人极为诧异的问题;一个是始终没有统一中国的王朝,国势也没有达到汉唐时的高度,却在文化、艺术上整合集成,形成了空前的灿烂;另一个是在异族统治下的禁锢社会,艺术家们在夹缝中生存,苦闷压抑之下却创造了另一种辉煌。这两个时代我们可以看到的是创新与继承。创新,是开创意义下的继承与发展,形容为前无古人并不为过;继承,是复古旗帜下的别开生面,比喻为开启未来差可拟之。如果我们想面面俱到的总结、探讨、鉴赏宋元人在书法、绘画领域里取得的成就,真是说也说不完,绝非是区区篇幅就可以概括得尽的。

在中国绘画史绚烂的星河之中,宋人的花鸟画、山水画以及由文人提出的“士入画”等,或达到极高的艺术境界,令后世难以逾越,或创开新路,为后世楷模。其影响,至深且巨,犹如银河中璀璨的星光,耀古光今。像人们熟知谚语中形容的“黄家富贵,徐熙野逸”的花鸟画,郭若虚赞叹的“智妙入神,才高出类,三家鼎峙,百代标程”的李成、关仝、范宽的山水画以及苏轼、米芾父子等墨戏的枯树竹石、潇湘烟云……及至后来,即便是金人的铁蹄狼烟驰突中原、弥漫于黄河两岸,南宋偏安于江南之时,虽政治、社会动荡,也没有影响书画艺术的发展。尽管气势不逮北宋景象,一时俊彦仍可圈可点。其中,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等,各擅胜场,尤以“残山剩水”式的构图方法、墨气淋漓的表现手段,在艺术上令我们耳目一新,玩味不已。

郑振铎先生在他主编的《宋入画册》中就曾精辟、准确的讲过:“论述中国绘画史的,必当以宋这个光荣的时代为中心。”

与绘画并驾齐驱的宋人书法,更是以惊世骇俗的魄力,大胆的实践、创新,令我们在看惯了那种气度不凡、一派“庙堂”派头儿的唐碑和典雅庄重、一笔不苟的“尚法”笔札之外,又领略了个性的极致发挥。区别于前人审美情趣的苏轼、黄庭坚、米芾三家,在继承的基础上,更多的是以各自不同的视角,诠释了他们对书法艺术的理解,让我们看到了晋唐之外的另面,从他们的作品中,我们能真切地感受到苏书的真率自然、不事造作,黄书的刻意求变、盘折屈曲;米书的振迅天真、风樯阵马。

北宋灭亡后,康王渡江,建立了南宋。南宋时代虽然不乏书家,但已是北宋余绪。尽管赵构、吴琚等书家亦有光彩,但个性不是突出,仅有一人例外,这就是张即之。南宋以降,多少有欠公允的批评加于张即之身上,产生了很大误解。客观地说,张即之的楷书,后世人罕能步武其后,更遑论他那刚劲奇峭的行草,他的书法是个性独张的典范。

纵观有宋一代书法,清人评价的“尚意”是十分有道理的。

在具象与抽象之间,创新与守旧的确存在着非常大的难易问题。就绘画与书法而论,绘画方面的继承自不待言,创新也是有目共睹。书法则不然,它的难度在于这种纯粹的抽象线条之所以被称之为“艺术”,不仅仅是它本身所具有的“法”,更重要的是,如果书写人自身不具备深厚的艺术修养、精湛的笔墨功夫,盲目创新,那恐怕就是沙器。历史上有多少所谓的书法“创新”,结果不是被人讥讽为“野狐禅”,就是很快湮灭无闻,教训尤为深刻。

元人正是看到了这一问题的成败关键,所以由赵孟頫提出的“复古”口号,并非是标新领异地显示“高端”的追求,而是迫于“不得已”。有元一代书法大家鲜于枢、康里崾崾、柯九思、朱德润等,如果不是在“复古”的旗帜下做足功夫,恐怕很难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当然,独独一个杨维桢例外。

元人在绘画上则不同,由于客观的因素,画院的废除,统治者的狭见等,均造成士夫及在野文人的压抑与苦闷。没有出路,转而寄情山水则是再好不过的逃避。当然,艺术上的发展也有其自身变化的规律,这一时期的画家,已经逐漸摆脱宋人的“自然与我”,转进到“我与自然”方面。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曾讲过无我之境和有我之境,拿来借比宋元人的绘画,则是再贴切不过了。

其实,说句大明白话,知识分子和艺术家对于生态环境的敏感,远远高于普通人,当理想与现实产生矛盾,令人困惑、不安、彷徨的时候,画家的解脱方法便是以手中的笔墨,宣泄胸中的块垒。

无疑,元代的文人画便是在这种氛围下,艰难的生存、发展。他们讲求笔墨技巧,所谓:“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值得一提的是,元季四家的倪瓒、黄公望、王蒙、吴镇等,在绘画的理论和材质等都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进步之后,他们完美体现了中国画在他们手中丰富的一面。进而,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中国画的水墨、浅绛、青绿三大色彩体系,为我们带来了全新的感受

如果说宋人的绘画、书法是高山,那么,元人的书法与绘画就是后面的莽莽苍苍。

下面。我们就以有限的笔墨,浮光掠影式的方法,迅速扫描宋元人的书画成就,俾便以管见引出真知。从而导引出读者更加深刻的理解和不同凡响的卓见。

宋代书法

有宋一代,若论书法具有开创意义的书家,当属苏轼、黄庭坚、米芾三家。苏东坡在《评草书》中说:“吾书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这一段话虽然寥寥数语,却道出了苏东坡书法的特点,我们看苏轼的名帖《黄州寒食诗卷》《渡海诗》《与民师书》《新岁展庆帖》等,均能看出苏书的个性与不足,这就是苏东坡自己说的“我书臆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从中,我们既可看出苏字在结构、点画上不够“标准”,是个纯粹的“业余”书家,同时,我们又可看出苏字的真率、自信和他书中传达给我们的精神流露。

南宋曾敏行《独醒杂志》中有段颇有意思的记载:“东坡尝与山谷论书,东坡曰:‘鲁直近宇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几如树梢挂蛇,’山谷曰,‘公之字因不敢轻议,然觉褊浅,亦甚似石压虾蟆。’二公大笑,以为深中其病。”

黄庭坚的书法,较之苏轼书法的率真而言,我们用一个“刻意”来形容,应该是最贴切不过的。黄字的楷书、行书远不如苏书厚重、沉稳,但用笔、结构的刻意求变之处,却是前无古人的。我们从他的名帖《松风阁诗》就可以见出端倪:用笔的顿挫往复多于自然,强为形态是其弊病,正如苏轼所言:“几如树梢挂蛇”。但是,这种以“病”求变的用笔与结构,倾倒了后世多少效顰者,喻为书法百花园中的奇葩,相信很多人同意。可是,真正让人由打心里服气的,应该还是黄山谷的草书,尤其是大草。例如他的《诸上座帖》和《李白忆旧游诗》等。他自己也充满自信的言道:“数百年来,惟张长史、永州狂僧怀素及余三人”(《跋此君轩诗》)。我们在黄庭坚的草书作品中,依然能看到他刻意而为的回环萦绕。让人感慨的是,这种缠绕不清的线条,忽而爽朗,忽而纠结,忽而又让人堕入盘丝洞中,百感交集,一如欧洲建筑史上以繁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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